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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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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3 章

短暫的對視,範昕覺著心像被針刺了一下,疼,她收回視線,無措地縮住身子,往後靠,想要借車廂躲起來。

風收,簾落。

手上忽然一緊,範昕只覺心也跟著一緊,她擡起頭,瞧見曹世矜正看著她,像一頭狼盯著自己圈禁的小羊,眼裏是很強橫也很自然的占有欲。

濃密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,範昕垂下眼眸。

曹世矜忽而伸手,將她纖細的腰肢緊緊箍住,迫使她不得不再次擡眸看著他。

他就是要她看著他,不許她閃躲,不許她偷偷地想著別人。

馬車外,傳來一道欣喜的聲音。

“阿兄!是阿兄回來了!”

範昕本能地循聲看去,目光落在車窗上,又轉回來看曹世矜。

曹世矜收斂臉上陰冷氣息,擡手將車簾重新撩開。

範昕看見,先前她看到的女子走過來。

她年輕美麗的臉上,帶著一絲病氣,與十足無害的笑容。顧蘭歸跟隨在她身邊。範昕很快猜出她的身份,不由得一陣心痛,慌亂無神的瞬間,她的目光與顧蘭歸的在空氣中相遇。

一瞬的失神,範昕忽然感覺腰上一緊,她知道,那是曹世矜危險地提醒。

她只好迅速別開視線。

“阿柔。”曹世矜溫柔地喚了一聲。

曹若柔站在車窗邊,瞧見車裏的範昕,皺著眉問:“阿今,你的傷治好沒有?”

範昕擡眸看著她,楞住,一臉茫然的表情。

曹若柔見狀,眉頭皺得更緊幾分,看範昕的眼神裏帶著心疼、擔憂與感激。

聽聞那日春獵,阿今為救阿兄,遭受賊人襲擊,頭上受了很嚴重的傷,許多事都不記得了,阿兄為給阿今治病,不惜耽擱軍務,帶著阿今到並州城外尋訪名醫。

範昕微微張開紅潤的嘴唇,要說話,曹世矜先開口,“頭上的外傷已好得差不多,只是記憶仍舊恍惚模糊……”

曹若柔問:“那名醫竟也治不了麽?”

想到自己的病也是拖一日是一日,不知何時就再也拖不下去……天底下的名醫,在別人口中都是神乎其神的,常給人莫大的希望,可她見了多少名醫、吃了多少湯藥,仍舊是如今這副樣子。

曹若柔眼裏泛起淚光。望著範昕,她真誠地祝願:“阿今你會好起來的,別急,會好的……”

可是,她自己是永遠不會好的,她與蘭歸哥哥相處的每一日都是那樣的珍貴,她有好多好多的事想要與蘭歸哥哥一起做,好多、好多。

想著,曹若柔挨近顧蘭歸幾分,緊緊地握住他的手,將頭靠在他的胳膊上,垂下的眼眸裏帶著無盡的依戀與憂傷。

範昕看著這一幕,心裏很不是滋味,只能垂下眼眸,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手,用拇指的指甲掐著食指的肉,用力地掐著,像是堵著一個口子,但凡她有一絲的松懈,洶湧的眼淚便會從眼眶裏決堤而出。

那樣難堪的模樣,她不想讓蘭歸瞧見,一分一毫也不想讓他瞧見。

顧蘭歸僵著身子不動,臉色有些許蒼白,他的目光從瞧見範昕的那一刻起,就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,他有許多話想說,可此時此刻,他一個字也不能說,即便他不是已娶了阿柔,即便她不在世矜的身邊,他想,自己也無從說起……

他能說什麽呢?

說自己身不由己?說自己快要死了?

不能說,什麽也不能說。

曹世矜看著好友,咽了咽幹澀的喉嚨,強壓下滿心的羞慚與自責,“蘭歸……阿柔身子弱,托你多照顧著。”

顧蘭歸最後看一眼範昕,將視線移到好友臉上,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,“我應該如此的,阿柔……阿柔是我的妻子。”

聽著這話,曹若柔驚訝地擡頭望著他,很快怔楞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。

車中,範昕更加掐緊了手,努力克制著呼吸,可是纖弱的身子仍舊忍不住輕輕顫抖。

曹世矜看她一眼,眼中一瞬風雲變幻,但他很快藏住情緒,看向顧蘭歸,點點頭,唇畔現一抹淺淡的笑意,眼中確實一片陰冷之色。

轉眸看向妹妹,他的眸光才稍微緩和一些,帶上幾許心疼。

這一場無聲的較量中,只有阿柔蒙在鼓裏……

車簾落下,馬車重新前行。

顧蘭歸僵站在原地,目送著馬車遠去。

曹若柔靠著他,憂心忡忡地說:“阿今看我的眼神那樣陌生……我們從前那樣要好……我心裏真難受,何況阿兄呢,阿今記不得他,他該有多難受?”

顧蘭歸聽著,眸光一閃,緩緩收回視線。

曹若柔緊緊抓住他得手,仰頭望著他,像,“蘭歸哥哥,你說,阿今還能想起曾經的事麽?”

顧蘭歸抿著唇,不回答。

阿昕會想起麽?

他的私心不願阿昕想起。

他怕她一旦恢覆記憶,世矜就會完完全全地取代他,盡管他已經決定退讓……

對上曹若柔單純而又依賴的目光,顧蘭歸不齒自己有這樣的私心,在心中輕嘆一聲,點點頭,擠出一抹溫和的笑,“會的。”

得到他肯定的答案,曹若柔笑了,幸福得像個吃著糖的小姑娘。

是呀,她只是嫁給了他,只是頂著顧家大少夫人的名頭,可她仍舊是那個單純的小姑娘,他怎麽能愚弄她、傷害她。

一瞬間,顧蘭歸掙紮著的心便軟了下去,安安分分地躺回原位,再沒有那些不甘心的想法。

馬車停在金驄臺外,曹世矜如第一次帶範昕來此一樣,抱著她拾階而上,一步步走得穩當且緩慢。

範昕靠在他懷裏,恐懼的眼眸打量著四周。

金驄臺的肅殺氣息,讓她想起那一日——

她一睜眼,便發現自己身處在這個陌生的地方,頭痛得眼前一陣接一陣地發黑,為了逃出這裏,她只能咬牙死撐著……死撐著……

想著,範昕忍不住顫抖。

曹世矜察覺,腳步微頓,而後更快了些。

範昕一把揪住他的袖子,閃著淚光的美麗眼眸望著他,仔細地看著。

他……到底是好人,還是壞人?

得知消息迎來的末隱、猴兒偷恭敬地齊聲喚著:“君上。”

曹世矜未有停留,抱著範昕徑直往後院去。

末隱與猴兒偷退讓在一旁,望著他的背影,二人臉上的表情都很覆雜。

*

範昕住進了金驄臺,住進這個在她的記憶裏充滿恐怖的地方,心裏很是惶惶不安。她隱隱盼著一個人來救她,可她不敢細想那個人的模樣,只怕想得太清楚,眼淚就止不住。

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,她憑什麽再想他?

她已經不能再想他,不能再想了。

房裏。

小丫鬟擺上一桌豐盛的美食。

範昕掃了一眼,搖了搖頭,沒有胃口。

曹世矜皺起眉頭,命人速速去請大夫。

範昕張了張嘴,本想說自己沒事,可是心裏像有一塊大石頭堵著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曹世矜憂心地望著她,擡手想要撫摸她略顯蒼白的臉。範昕偏頭躲開,不再看他。曹世矜的手在虛空中僵滯片刻,緩緩落下,緊握成拳。

他寒星般的眼眸裏一瞬熱起來,騰著兩簇熾烈的妒火。

她不過是見了蘭歸一面,便連看他一眼也不肯了麽?

想著,曹世矜一下抓住範昕的手,將她拉進自己懷裏,緊緊地擁住。

範昕掙紮兩下,掙脫不開,只好任他抱著。

她竟已漸漸地習慣他突如其來的蠻橫無理,習慣之後,連掙紮、反抗也變得敷衍。

很快,大夫便來了,給範昕摸完脈後,斟酌片刻,說:“夫人舟車勞頓,累著了,稍作休息便可。”

曹世矜松一口氣,做個恭送的手勢,有禮地送大夫離開。

走出檐下,大夫轉過頭來,“曹王留步。”

曹世矜點頭,看著大夫離去,像是想到什麽,忽然又追趕上去。

*

“……想讓夫人盡快恢覆記憶,或許有一個法子……舊人、舊物、舊景,宜令夫人多見這些…… ”

範昕坐在床邊,擺弄著小黑盒子。

曹世矜走過去,挨著她坐下,將她圈進自己懷裏。

範昕一怔,僵著身子不動。

她冷淡的反應令曹世矜心中滿是苦澀,他抿了抿薄唇,緊緊握住她的手,拉她從起身,在寢房裏走動。

盡管範昕曾在金驄臺住的日子並不多,但畢竟也是住過的,曹世矜記著大夫的話,引著範昕看遍房中每個角落,問她可有記起些什麽。

範昕搖頭,什麽也記不起來,但她的目光卻落在整齊疊放在案上的赤紅華服上。

那華服……她像是曾穿過……

曹世矜留意到她的目光,帶著她走過去,握著她白皙的手,引她輕輕撫摸華服。他的眼裏現出一抹希望的光亮,難掩激動地問:“阿今,你記起了什麽?”

範昕撫著華服的手一頓,猛地從他手中抽走,縮回自己身前,兩只手無措地交握著。她盯著華服,表情茫然地搖了搖頭。

曹世矜垂眸看著她,眼裏那一點希望的光亮漸漸黯淡下去。

他深吸一口氣,低下頭,將臉貼在範昕的鬢角,低聲說道:“你會想起來的,阿今……終有一日,你會想起來的……”你會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。

*

經歷過金驄臺大獄的折磨,曹午初養了許久的身子仍舊大不如前,被黑駿馬踩斷的腿,接上後卻短一截,走路一瘸一拐的,得要人扶著。

瘸子曹午初的性情愈發古怪,從前調戲小丫鬟做的不過是些浪蕩事,如今稍有不如意,便對小丫鬟又打又罵。

小丫鬟求饒的模樣令他感到一種極致的愉快。

曹王府的園子裏,看著臉上帶血、衣衫不整的小丫鬟匆匆跑過,沈蕓兒心頭一凜。

她的貼身丫鬟小桃倒吸一口涼氣,挨近她低聲說:“三爺真不是人……”

沈蕓兒臉色難看。

曹午初從來就算不得是個人,可偏偏再過不久她就要嫁給這樣一個畜生、殘廢!

小桃東張西望,不見有旁人,才又悄聲說:“姑娘,那猴兒偷又來了,在小角門外賴著不不肯走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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